扣留下一個賈登，時間久了，夏沙人肯定不幹，為免於國際紛爭，羅慕斯還真得早些把艾爾送回去。

他本想跟艾爾多相處幾天，現在恐怕是不行了。

羅慕斯計劃著晚上去找艾爾，但在他去之前，艾爾派人先去找他了。

羅慕斯心中一喜，趕緊應邀來到會客室。等他看到站在聖女身邊的伊恩時，心中略有不悅。

他一整衣衫，坐在了艾爾對面。

艾爾先開了口：“閣下，感謝您對我的營救，現在已經抵達夏沙邊境，我也需要回去了。”

“唔……”羅慕斯興致不高地應道。

“如果可以的話，我希望能夠盡快回去。”艾爾說道。

羅慕斯哈地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這次襲擊讓殿下遭了無妄之災，我本來還想帶你去附近的星球修養一陣再送你回去呢。你這麽著急，是因為有什麽事嗎？”

艾爾毫無隱瞞地說：“我這次出行有了一個發現，我需要趕緊召開聖山會議，去告知夏沙全族。”

驚訝之情劃過羅慕斯的心，關於這件事，他確實需要來問艾爾。在他的預想中，艾爾可能會避免談起，或者虛以委蛇，但他卻怎麽也沒想到，她竟然自己說起了這個話題。

他順著艾爾的話問下去：“我聽說殿下外出了近兩個月，據說還有不小的發現，不知道可不可以給我講講？”

問完這個問題後，他只見艾爾坦然一笑，欣然同意了。

這個反應讓他更迷惑了，如果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，難道不是應該藏著掖著，或者，她是想說些不相幹的事？

艾爾說：“如果您有興趣，我就講得詳細點，只是恐怕要占用您的一些時間了。”

羅慕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，大方地說：“無妨，我很有興趣。”

艾爾說：“好的，事情的最初是這樣的……”

於是，羅慕斯帶著各種疑問，開始聽艾爾講述她的旅程。

除了海盜船上的插曲，艾爾並沒有隱瞞太多，只要是透透拍攝下來的內容，她都直接告訴了羅慕斯。從困擾她的噩夢開始，接著是他們在母星上接到身為鑰匙的小嬰兒亞瑞，之後到他們在運輸船上，亞瑞奇跡般地治好了眾人，及至最後因為空間混亂，他們到達了在星圖上也沒有標記的陌生行星。

艾爾在講這些事情的時候，與她相遇的那些人的面孔不斷地劃過她的腦海，她再次意識到，在亞瑞的安排下，那些看似意外的行程究竟給多少人帶去了有益的改變。

當她講到亞瑞為了打開通向靈魂域的大門，讓人的靈魂可以進入靈境而做出的致命犧牲時，她把透透拍攝的畫面用全息投影播放了出來。

巨大的魂晶原石中流轉著星宇奇觀，周圍剔透鋒利的魂晶晶簇遍地叢生，亞瑞支撐著殘破的身軀孑孓獨行……羅慕斯仿佛身臨其境，這些景象讓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。

重溫當時的畫面，看到亞瑞滿身是血的傷痕，以及最後的穿心之痛，艾爾深深地感到，亞瑞到底是懷著怎麽樣深沈廣博的愛才能為眾人做到這個地步？

隨著畫面播放到最後，那是與亞瑞的再次見面和分別，亞瑞的身影在河邊的亮光中消融，只留站在地上的人仰望他消逝的身影。

到這裏，她把自己一路上的故事都講完了。她發現，自己因為心怦怦直跳，說話都有些激動。

羅慕斯一直在安靜地聽，沒有打斷，艾爾看著他說：“這些就是我此行的發現，魂晶存在的更重要目的不是為了激發人靈魂中的力量，而是教會每個人學習與靈境共鳴的方式。因為亞瑞做成的事，現在即使不用魂晶，人人也都可以進入靈境。”

羅慕斯沒想到自己聽到的故事和之前的預期有這麽大差異，於是他問道：“你身邊的人都會這個方法嗎？進入靈境？”

艾爾說：“好像不是所有人一開始都很順利，我和之後學習的人交流過，他們每個人遇到的難點都是不同的，但是，當他們最終願意的時候，就都可以進入靈境了。”

聽到這句話，伊恩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。

羅慕斯接著問：“你說的這個亞瑞，他後來死了？”

“呃……”艾爾躊躇起來，她自知這個內容實在難以讓人相信，“是的，他為了大家犧牲了自己。不過，後來他又活過來了，就像你在全息投影中看到的那樣。這些不是提前拍攝好的，我是按照時間順序播放的。他能活過來，我想，是因為他和靈境是同源的存在，創造生命的力量比衰敗和死亡更強，即使走過一趟死亡，他還是會再次歸來。”

“那麽，你夢到的，宇宙的末日，這個什麽時候回發生？”羅慕斯問道。

艾爾聳了聳肩說：“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亞瑞，但是，他只告訴我，就在不遠的將來，但是，有足夠時間讓我去救星域內的人。”

“是這樣……”羅慕斯兀自思索了起來。

他想，按理來說，宇宙要面臨毀滅，某個神人出現，給大家開辟了一條逃生通道，這樣的事情和虛構的童話簡直沒有區別。她播放的視頻，如果有心，並非做不出來。現在的技術如此發達，想要做出以假亂真的畫面也是輕而易舉。

“事發的這顆星球，具體在哪裏？”羅慕斯問道。

艾爾他們之前就決定，為了星球上原住民的安全，星球的位置一定要保密，所以她講明了他們為什麽能準確到達的先決條件：“那顆星球不在星圖上，而且，它周圍的空間是扭曲的。如果不是因為亞瑞——就是鑰匙本人的緣故，我想，即使在那附近躍遷，也不知道最終會到達哪裏。”

羅慕斯點了點頭，但心中的疑慮卻更甚了。

他不甘心地問道：“這就是傳言中魂晶的最終秘密？”

“可以這麽說。”艾爾答道。

羅慕斯覺得，這件事怎麽聽怎麽像是一場人為的騙局，可如果說是騙局，卻又一時讓人無法分辨究竟能給聖女他們帶來什麽利益。

羅慕斯繼續問說：“你打算怎麽做？回國之後要告訴所有人嗎？”

艾爾真誠地看著他說道：“這個秘密是靈境給所有造物的，不單是給夏沙人，而是給星域內所有人的，我不會私藏，會公布出來告訴大家的。”

今天的談話一切都在羅慕斯的預料之外，他本以為需要暗中打探才能得到的秘密，竟然被聖女以如此詳盡的方式交到了自己手上。一切都來得太容易，反而讓他懷疑信息的真實性。

最後他說：“請殿下好好休息，我會盡快為殿下安排回程事宜。”

艾爾道：“那就謝謝閣下了。”

***

羅慕斯回去後叫了副官弗塔來，讓對方根據自己的口述起草了一份給皇帝的報告。

羅慕斯講完的時候，弗塔撓著頭，有些不知所措地說：“閣下，這些事，真的要匯報嗎？”

羅慕斯說：“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？”

弗塔誠實地說：“閣下，不是我覺得不可思議，是根本無法相信。聖女提到的通過魂晶共鳴的方法進入靈境，這個一試便知真假。”

羅慕斯說：“的確如此，我已經試過了。”

弗塔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長官，問道：“您成功了嗎？”

羅慕斯說：“並沒有發生和平時不同的事。”

羅慕斯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驗證這一點，對於他來說，進入共鳴狀態，讓自己強大的共鳴力量興起，這件事他已經爐火純青，就像呼吸一樣簡單。

但是，在他習以為常的共鳴中，第一時間湧現的都是那無可匹敵的力量，而沒有出現到達靈境的道路。

弗塔問：“聖女殿下是否在說謊？”

“有一個方法可以分辨，”羅慕斯說，“聖女說她要回去召開聖山會議。”

“聖山會議是……？”佛塔不熟悉夏沙的風俗，不解地問道。

羅慕斯說：“這個會議是夏沙祭司院規格最高的會議，召開的次數非常少，只有祭司院的高層才能參加，如果聖女在這個會議上說的內容跟告訴我的一樣，至少可以確定她認為自己說的內容是真的。”

弗塔立刻明白了：“這件事從表面來看，並不能給夏沙帶來什麽實際的利益，聖女不可能聯合六族族長一起來演戲。到時候只要讓監察官把會議進程匯報過來就行了。”

羅慕斯把弗塔寫完的匯報瀏覽了一遍就給芬索·卡斯萊特皇帝傳送了過去。

皇帝的回覆很快就到了，他在讓羅慕斯不要輕看任何反常事件，保持持續關註。

一天過後，羅慕斯安排人送艾爾回國。

臨行前，羅慕斯親自送她登上返程飛船。

艾爾非常客氣地和他道別，伊恩站在離他們一步遠的地方。

這時，羅慕斯卻忽然問了她一個大膽的問題：“我可以去參加聖山會議嗎？”

艾爾大驚失色，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唐突，她都快維持不住禮貌的微笑了。

她面色有些僵硬地說：“閣下，實在抱歉，聖山會議是我族至高的會議，而且也會在聖山中舉行，除非是夏沙血脈，否則無法進入聖山，還請您理解。”

羅慕斯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拒絕，但是他俯身，在艾爾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：“可是監察官們會出席，最後我橫豎也會知道。”

艾爾習慣了官場上的惺惺作態和敷衍應酬，對於羅慕斯這樣，什麽都打直球，還真是有些不習慣。她當下得出結論，這個人一定實力雄厚，無論是來源於自己還是家族，很可能他想得到的東西都能輕而易舉地收入囊中，所以才造就了這樣的個性。

她露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，說道：“是的，既然如此，您就更沒必要親自到場了。”

羅慕斯輕笑了一聲說：“也對。”

他直起身，用周圍人能聽到的聲音說：“就當我討你歡心了。”

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進伊恩的耳朵，他擡眼，驚訝地朝羅慕斯看去。

艾爾卻從容地說：“您說笑了，我也是為您考慮。我不得不承認，夏沙人固執，執拗，現在咱們兩國既然有如此深度的合作，小的地方，能放，不如就放我們一把。”

羅慕斯哈哈大笑，說道：“好的。”

直到飛船起飛後，艾爾才長出了一口氣，她剛才跟羅慕斯說話的時候，背後起了一層冷汗。

這個人肆無忌憚，做事不按章法，沖動起來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麽，實在也有難對付的地方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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